[爱笔趣]ibiqu. v i p 一秒记住!
楔子·第一章·蛇目初睁(1929年·春)(第1/2页)
民国十八年,西元1929年,广汉月亮湾。
燕道诚这辈子最后悔的事,就是在那个明媚的春天,嫌自家水渠太窄。
月朗星稀,夜空里,燕道诚挥起锄头挖下去第三下时,碰到了硬物。不是石头,是玉——温润、沁凉,在夕阳下泛着幽幽的光。
“爹!这儿还有!”儿子燕青保的声音带着颤。他已经从泥土里扒出十几件玉器:琮、璋、圭、璧……形制古怪,纹路诡谲,不似中原之物。
燕道诚心跳如擂鼓。他蹲下身,用袖子小心擦拭最大的一块玉琮。琮身上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,瞳孔处嵌着一点暗红色的石头,像凝固的血。
“这……这是古蜀国的东西。”他读过几年私塾,知道这片土地三千年前有个“三星伴月”的传说,“不能挖,这东西邪性——”
话没说完,燕青保又挖出一块青铜碎片。
碎片巴掌大,边缘锋利,上面铸着一条盘曲的蛇。蛇有九只眼睛,沿着脊背排列,每只眼睛的纹路都不同。在暮色里,那些凹陷的眼窝仿佛在转动。
燕道诚接过碎片,手一抖——碎片背面,刻着两行古篆:
目开三星现,龙醒天地翻
忽然雷声炸响,震得大地颤抖。燕道诚手一抖,碎片险些落地。他慌慌张张地将所有玉器裹进衣服,对儿子低喝:“埋回去!快!”
“爹,这是宝贝——”
“埋回去!”老燕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,“有些宝贝,是要人命的!”
父子俩手忙脚乱地将玉器推回土坑。但那块青铜碎片,燕道诚鬼使神差地揣进了怀里——太烫了,隔着衣服都烫得皮肤生疼。
他们爷俩不知道,三十步外的三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上,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一切。
第一双眼睛藏在东侧老树枝桠间,瞳孔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琥珀色——那是顾家老爷子,顾苍梧。他十年来追寻的线索,今夜终于有了眉目。
第二双眼睛在西侧的老树树叶层叠中,蒙着黑布,只露出一条细缝。黑布上绣着几乎看不见的樱花纹——日本陆军军情报部特聘“寻宝师”,小泉杭育的师兄,服部慎一郎。他怀中揣着一张发黄的帛书,上面绘制的图样,与燕家挖出的玉琮纹路有七分相似。
第三双眼睛在北侧老树树干后的隐秘处,属于一个身材娇小的黑影。黑影手中握着一枚铜镜碎片,碎片边缘锋利如刀——斓曦,千年隐世家族“护镜人”这一代最年轻的行走者。她追踪家族失窃的“纵目镜”核心碎片至此,已经三个月了。
三人彼此不知存在,却在这三棵百年老槐上,为同一场挖宝,屏息了整整一个时辰。
直到燕家父子仓皇离去。
服部慎一郎第一个动身,如鬼魅般飘到土坑旁,用特制瓷瓶收起一抔混着铜绿的土。
斓曦第二个落地。她没有看土坑,而是走向槐树根部的草丛。月光下,一枚小小的玉扣闪着微光——这不是燕家的东西,应是更早之前,有人在此搏斗时遗落的。玉扣上刻着半只纵目,正是斓家圣物的纹饰局部。
她拾起玉扣时,听见头顶极轻的衣袂声。
抬头,顾苍梧已不见踪影,只有一枚铜钱钉在树干上:光绪通宝,背面刻着完整的“顾”字。
十里外,土地庙。
顾苍梧借着油灯光亮,在桐油浸泡过的笔记上疾书:
“己巳年春,广汉燕氏掘玉。九目蛇纹残片现世,刻‘龙醒’谶言。此物确为‘三星舆图’所缺之钥。然现场另有至少两股势力窥视,一为东瀛忍者身法,一为……似有‘镜纹’气息。吾孙轻风尚幼,此劫不知能否避过。若见此记,当知:三星非墓非祭,乃‘观测之门’也。”
笔尖忽然一顿。
庙门外传来脚步声——不是农人的厚底布鞋,也不是夜行人的软靴,而是皮鞋,混杂着“嗒嗒”声。
顾苍梧赶紧起身,将笔记塞进神像底座暗格。刚做完,庙门便被推开。
为首者是一个身穿西装,眼神阴鸷的青年男人。他身旁站着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,戴金丝眼镜,腋下夹着公文包,一副学者模样。两人的后面跟着六个劲装黑衣男子,腰间鼓鼓,眼神皆是不善。
“顾桑,久仰。”西装男的中文生硬如铁,“大日本商社‘昭和通商’,服部雄一郎。这位是李赟先生,北平研究院特别顾问。”
“顾先生,这么晚还在考察古迹?”李赟推了推眼镜,笑容温和,“我们收到消息,广汉有重大发现,特来请教当地宿儒。”
顾苍梧心头雪亮:北平研究院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刻出现,更不可能带枪。他拱手:“老朽只是路过,不知什么发现。”
李赟的笑意更深了。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,递到油灯旁。
照片上是一个青铜面具的局部,纵目凸出,口角咧到耳根。但让顾苍梧呼吸一滞的,是面具额头上那道裂痕——裂痕的形状,与他怀中那半张“三星舆图”边缘的残缺,完全吻合。
“顾先生,明人不说暗话。”李赟收起笑容,“您顾家守护的‘钥匙’,帝国很感兴趣。交出舆图和碎片,您和您孙子都可以得到保护。”
“我孙子?”顾苍梧瞳孔骤缩,他缓缓站直身体,很显然他的行踪已经被这群人掌控了。
这个刚才还弯腰驼背的老人,此刻身形如松,眼神锐利如鹰。
“顾轻风,寄养在成都崔家,对吧?”服部雄一郎冷笑,“崔家老爷子崔镇远,当年欠我们一条命。你觉得,他会怎么选?”
话音未落,顾苍梧袖中滑出三枚铜钱,疾射向庙内三个方位——不是打人,而是打灭了墙上的三盏油灯。
黑暗降临瞬间,他撞破后窗,没入夜色。
枪声响起,子弹擦着他耳畔飞过。
服部雄一郎冲出庙门,只看见茫茫夜色。他咬牙对身后两名大汉道:“发信号给小泉师弟,说‘钥匙’现身。还有,通知他‘九目蛇纹’,可能就在顾苍梧身上。”
夜空中炸开一朵绿色烟花,形如扭曲的蛇。
十里外,顾苍梧在竹林间疾奔。他怀中那块从燕道诚那边顺来的青铜碎片隐隐发烫,上面的九目蛇纹在月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。
他想起家族秘传的那句话:
“三星现世之日,护镜人、寻龙者、盗火徒、守陵人,四脉必聚。得三星者,或可窥天机,或可坠幽冥。”
“轻风……”老人望向东北方,那是成都的方向,他孙儿所在之处,“爷爷可能……回不去了。”
他撕下内衣一角,咬破手指,用血写下:
“轻风:若你见此血书,当知碎片分二,其一在血书中,其二在成都陈老拐处。勿信崔家人,勿显龙鲤力。待三星连线之日,鸭子河畔……”
匆匆写下这几行字,又将青铜碎片简单处理下与血书裹在一起,塞进一根空心的竹筒。然后他吹了声口哨——一只灰扑扑的四川短尾猿从树上溜下来,接过竹筒。
“老伙计,送去成都,青石桥‘陈记旧书店’,交给陈老拐。他知道该给谁。”
短尾猿吱吱两声,消失在竹林深处。
顾苍梧转身,面向来路。他整理了一下衣衫,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——剑身如秋水,映着残月。
六个黑衣大汉在五十步外,呈扇形围拢,手中短刀泛着寒光。
“顾桑,这又是何必?”这时服部雄一郎自六人后缓缓走来,用生硬的中文说:“把碎片和舆图交出来,帝国可以给你一个顾问的职位,还可以保你和孙子荣华——”
顾苍梧笑了:“我中华的宝贝,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小日本的?”
“东亚共荣,文物共享。”服部阴笑起来,“您孙子顾轻风,今年十二岁了吧?成都西栅子街,被崔家收养,对吗?”
顾苍梧瞳孔骤缩。
就这一分神的刹那,六把刀同时斩来。
剑光亮起,如银河倒泻。
五招之内,两名大汉喉间溅血。
但顾苍梧背上也中了一刀——刀上应是淬了毒,麻痒瞬间蔓延。
待又拼倒三人之后,他往月亮河处踉跄奔去……
服部雄一郎走到河边,拾起岸边遗落的一只布鞋。鞋底磨损严重,但内侧用金线绣着一个字:“觀”。
“传令,”他冷声道,“顾苍梧生死不论,务必找到他身上的碎片。还有,通知成都的犬养小组,密切监视崔家,尤其是那个孩子——顾轻风。”
第二章暗潮叠涌(1934年·冬)
五年后。
成都西郊,崔家别院。
十七岁的顾轻风跪在雪地里,单衣破烂,背上一道道血痕。
少家主崔世昌提着皮鞭,啐了一口:“小杂种,敢偷祠堂的供果?你以为你是崔家人了?”
妹妹崔荔煦站在廊下,裹着狐裘,手里抱着暖炉,笑得甜美:“哥,跟个废物生什么气?他娘那个狐媚子就是个唱戏的,不知道跟着谁跑了,给他爹气死——”
话音未落,顾轻风猛地抬头,眼中血红。
崔荔煦被那眼神吓得后退半步,随即恼羞成怒:“你看什么看!来人,把他关进柴房,三天不准给饭吃!”
当夜,顾轻风被反锁在阴冷的柴房里,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。他蜷缩在潮湿的草堆中,怀中却紧紧贴着一块温热的物事——那是灰猿送来的竹筒中,除了爷爷的血书外,唯一留下的东西:一枚鸽子蛋大小、触手生温的黑色石头。五年了,他夜夜将它贴身收藏,石头上天然的纹路像一只紧闭的眼睛,总在他最孤苦难眠时,传来若有若无的暖意。
血书的内容他早已倒背如流,可“勿显龙鲤力”五字,始终如谜。他只在偶尔的梦境里,瞥见过浮光掠影:幽深水底,金光游弋。醒来后,只觉心口微热,转眼便忘。
窗外梆子敲过三更。崔家大宅的喧嚣渐歇,正是守卫最松懈之时。顾轻风忍着痛楚起身,摸索到那扇破损的柴窗边。窗棱早已腐朽,他咬牙将全身重量压上去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木头应声而断。他敏捷地翻出窗外,瘦小的身影融入浓重夜色。
柴房后墙根下,他早有准备——一个废弃的树墩,是他平日里偷偷搬来垫脚用的。踩上树墩,双手扒住墙头,用力一撑,整个人便翻了上去。墙外是崔家后巷,再往后,便是黑黢黢的、连绵的丘陵。
他落地时一个踉跄,背上的伤口再次崩裂,但他顾不得许多,拔腿便朝着后山方向狂奔。那里有他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慰藉——一只他初来崔家那年,从崔世昌刀下救下的瘸了一只后腿的豹猫。它通体灰褐,带着山林野物的机警与疏离,却唯独肯亲近他。这些年来,每当他受罚挨饿,或是思念爷爷至偷偷哭泣时,它总会不知从何处钻出来,安静地卧在他身边,有时甚至会叼来些野果。
刚跌跌撞撞爬上半山腰,身后远处已传来嘈杂的人声与晃动的火把光影。追兵来了!而且,火光映照下,人影憧憧,除了崔家惯常那几个凶悍护院,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动作格外迅捷、着装统一的黑衣人。那些人的步伐轻得诡异,在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。
前路是崔家佃户口中谈之色变的“断魂崖”,深不见底,云雾常年缭绕。后有追兵,已呈合围之势。
崔世昌举着火把率先追到近前,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:“跑啊?你这小杂种倒是会挑地方,给自己选了个好坟头!”
崔荔煦款款跟在兄长身侧,狐裘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华贵的光泽。她轻轻按着暖炉,声音甜得发腻,眼神却冷如毒蛇:“哥,跟这野种废什么话?这悬崖底下,从来只有死人爬上来。推下去,一了百了。明日只需报官,说他偷窃祠堂重宝,被发觉后畏罪跳崖,连尸首都寻不见。岂不干净?”
夜风呼啸,吹得顾轻风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。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,又转过来,目光缓缓扫过崔世昌扭曲的脸,和崔荔煦那副精致的虚伪面容。忽然,他咧开嘴,笑了。那笑容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冰冷与决绝。
“崔世昌,崔荔煦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风声,敲在每个人心上,“你们记住我今日的话:若苍天怜我,留我一线生机不死于此地。来日,我顾轻风必归来,今日所受之苦,他日定要你们崔家——百倍偿还!”
话音未落,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,他向后一仰,决然地投身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。
“拦住他!”崔世昌的惊呼晚了一步。
下坠!
狂风如无数只冰冷的手,疯狂撕扯着他的身体、头发、衣襟。失重感攫住心脏,耳畔全是呼啸的风声。就在这极速坠落、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,他怀中的黑石,猛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高热!那热度并非灼烧,而是像一股沉眠已久的滚烫洪流,自石中奔涌而出,顺着他紧贴的胸口皮肤,轰然灌入四肢百骸!
“呃啊——”他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闷哼。
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。下坠之势似乎突兀地滞缓了一瞬,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托了他一下。但也仅仅是一瞬,紧接着,“噗通”一声轰响,刺骨的冰寒瞬间将他吞没。
他坠入了崖底的深潭。
潭水冰冷彻骨,夹杂着未完全融化的碎冰碴,像无数细针扎刺着皮肤。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肺里的空气被挤压一空,呛了口水,意识迅速模糊。然而,就在这濒死的昏沉中,那股自黑石涌入的热流却在他体内奔窜起来,驱散了部分寒意,强行吊住他一丝清明。
朦胧间,他“看见”了。
并非用眼睛,而是一种更玄妙的内视。在他意识深处,或者说,在潭水的最深处,有一团温暖、柔和、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。光晕中心,静静地悬浮着一条不过巴掌大小的“鱼”。它通体晶莹如玉,仿佛不是血肉之躯,而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额头正中,生着一支小小的、莹润的肉角,角身有细微的螺旋纹路。
龙鲤。
这两个字毫无征兆地、清晰地浮现在他濒临混沌的脑海深处。不是想起,而是唤醒——仿佛它们本就刻在他的灵魂里,只是被遗忘了。
他想朝那光、朝那龙鲤游去,身体却沉重如铁,动弹不得。
就在这时,那静静悬浮的龙鲤,忽然缓缓摆尾,向他“游”了过来。它并非在真正的潭水中游动,更像是穿过了某种空间的隔阂,径直来到他意识感知的核心处。然后,它微微低头,用它那温润的肉角,轻轻地、却无比清晰地,在他“眉心”的位置,触碰了一下。
“轰——!”
无法形容的剧痛炸裂开来!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通天铁杵,从他天灵盖狠狠贯入,直插神魂深处!无数光怪陆离、宏大破碎的画面,伴随着海啸般的信息洪流,疯狂涌入:
一株青铜巨树,接天连地,枝杈上悬挂着太阳状的圆轮与振翅神鸟,树身镌刻着难以理解的星辰轨迹……
一张巨大的青铜面具,双目呈柱状凸出,夸张地望向无垠星空,嘴角咧开似笑非笑的弧度,仿佛在诉说什么亘古秘密……
九条巨蛇(或是一条蛇九个头?)的纹路盘绕成诡异的环形,蛇目灼灼,共同凝视着中央三个呈三角排列的、光芒万丈的星点……
还有一些更模糊的:燃烧的祭坛,吟唱的古音,无数跪拜的身影,以及……一道立于虚空、若隐若现的“门”的轮廓……
这些画面一闪而逝,带来的冲击却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---
再次恢复感知时,首先感觉到的是脸颊上温热、粗糙的触感。
顾轻风艰难地睁开眼。天光已亮,晨雾未散。他发现自己躺在潭边一片较为干燥的碎石滩上。那只瘸腿豹猫正伏在他颈边,一下一下,执着地舔舐着他脸上冰冷的水珠和不知何时流下的血污。见他睁眼,豹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立刻凑近,轻轻“喵呜”一声,叫声里竟似带着人性化的关切与疲惫。它身上皮毛沾着泥水,一条前腿似乎也添了新伤,显然为了找到并守着他,这一夜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。
在豹猫身边,整整齐齐放着几枚红艳艳的、带着晨露的野果,像是它特意为他寻来的早餐。
“是你……找到我的?”顾轻风嗓音沙哑,试图抬手抚摸豹猫的头,却发现手臂沉重异常。然而,当他真正坐起身,仔细感受身体时,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奇涌上心头。
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深潭,他不仅还活着,身上除了原有的鞭伤和些许擦伤淤青,竟真的毫发无伤!不,不止是“无伤”……
他试着握了握拳,一股充沛的力量感从骨骼筋肉中涌现,远超他这个年纪、甚至远超普通成年男子应有的水平。他侧耳倾听,十丈外枯叶下虫豸窸窣爬行的微响、更远处山涧滴水的叮咚、甚至头顶极高处飞鸟振翅的韵律,都清晰可辨。他凝目望去,薄雾仿佛无法阻碍他的视线,他能看清对岸岩壁上青苔的纹理、能捕捉到极远处一片树叶飘落的轨迹。
五感变得异常敏锐,身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。然而,当他试图回想那洪流般涌入的“画面”中是否包含着什么具体的运用法门或神奇技能时,却只感到一片模糊的空白,仿佛有一层厚重而坚韧的帷幕,将那些更深奥、更强大的东西牢牢封锁在了意识深处。他现在所拥有的,似乎只是这股力量最基础、最表层的馈赠——强化的体魄与感知。
他恍然记起爷爷血书中的警告:“勿显龙鲤力”。难道爷爷早就知道?这股力量……并非外来,而是一直沉睡在他体内,如今只是被那黑石、被这绝境、被那神秘的“龙鲤”虚影所“激活”?而更多的部分,仍被“封印”着?
他急忙向怀中摸去。贴身的衣物里,那枚陪伴他五年的黑石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一手冰凉的、棱角分明的碎片。摊开手掌,掌心躺着一小块古朴的青铜碎片,边缘参差,上面清晰地铸造着蛇身的局部纹路和……一只冷漠的蛇目。
是了,爷爷留下的九目蛇纹碎片!原来它一直就被爷爷巧妙地封存在这块奇异的黑石之中,交给灰猿送来。这黑石,恐怕不仅仅是容器,更是某种“钥匙”或“封印”的一部分。
他将这至关重要的碎片小心地用里衣干净的布条包裹好,重新贴身放回胸口。隔着衣物,似乎还能感觉到它传来一丝微弱的、与他心跳隐隐共鸣的温热。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楔子·第一章·蛇目初睁(1929年·春)(第2/2页)
就在此刻,崖顶传来人声与脚步声。成都警察局的警长崔向安带着两名手下,在崔家人引领下赶到。他是崔家远亲,平日里没少吃拿。
崔荔煦早已换上一副哀戚面容,未语先红了眼眶:“向安叔,家里出了祸事……那孩子,顾轻风,夜里偷了祠堂供奉的祖传玉佩,被发觉后慌不择路,竟在这崖边失足……”她声音哽咽,指向深渊的手微微发颤。
崔世昌沉痛补充:“我们亲眼见他滑下去的,想拉都来不及。这‘寒龙潭’深不见底,派人寻了,毫无踪迹。”
崔向安走到崖边探看一眼,便缩了回来。他目光扫过崔家兄妹和那几个低头不语的护院,心里已明了七八分。
“多人目睹,失足坠崖……”崔向安打着官腔,“既如此,便按意外上报吧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意外”二字。
崔世昌使了个眼色,管家将一个布包悄悄塞给副官。
“有劳向安叔。”崔荔煦敛衽。
警察离去后,崔荔煦脸上的悲戚瞬间消散。她冷眼望着崖下:“这下干净了。”
崔世昌却莫名感到一丝不安,仿佛潭底有什么东西苏醒了。但随即摇头——那么高的崖,这么冷的潭,顾轻风绝无生还可能。
“走吧。”他转身,“从今往后,崔家再无顾轻风。”
脚步声渐远,崖顶重归寂静。
顾轻风静静地听完崖上的闹剧,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淀下去,最终化为一片深潭般的冰冷平静。他伸手,轻轻将依偎在身边的豹猫揽近,抚摸着它背上有些凌乱的毛发。
“爷爷,”他对着空寂的山谷,也对着自己的心,低声说道,“您说的‘勿信崔家人’,轻风……今日终于真正明白了。”
他眼神中最后一丝属于孩童的迷茫与软弱彻底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被仇恨淬炼过、被绝境打磨过的坚硬光芒。崔家给予的“养育之恩”,早已在这经年的折辱与今日的杀身之祸中消磨殆尽。从此以后,他与崔家,只剩血债。
而这坠崖未死、龙鲤觉醒的奇遇,便是命运给他的,第一份复仇与追寻真相的资本。前路艰险莫测,但他已无所畏惧。
第三章租界狂澜(1936年·春)
民国二十五年,上海公共租界。
“远东第一拍卖行”亨德利公司的玻璃旋转门前,黄包车排成长龙。穿旗袍的淑女、着西装的大亨、长衫马褂的遗老、甚至还有几个高鼻深目的外国神父,鱼贯而入。
今夜拍卖的压轴品,是一件“据称出自巴蜀古文明”的青铜碎片。
拍卖图录上只印了模糊的照片和一行小字:
编号Lot.99青铜残片,传为祭祀礼器局部,纹饰独特,年代待考。起拍价:八百大洋。
但真正知情的人都知道,过去两年里,已经有至少三拨人为这块碎片送了命:第一个是成都的玉器商人,暴毙于旅馆,胸口插着自己的玉烟嘴;第二个是南京的政府专员,溺毙在秦淮河,手中紧握半张烧焦的帛书;第三个是日本商社的买办,死于自家书房,死因是“心脏麻痹”,但坊间传言,他死前曾疯狂抓挠自己的脸,抓出了九道血痕——像蛇的爬迹。
拍卖厅二楼最偏的包厢里,顾轻风,青布长衫,面容沉静。他今年十九岁,但眼神已无少年稚气。两年深山独居,与豹猫为伴,食野果饮山泉,体内龙鲤之力日渐觉醒。如今他一拳能碎青石,一跃能上房檐,耳力目力更是远超常人。
但他始终记得爷爷血书上的话:“勿显龙鲤力”。
𝐼 B𝐼 𝙌u.v 𝐼 ℙ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